透明度的光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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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壬貞

邱壬貞

2024-09-24發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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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自閉症孩子時,不論是幼教老師、心理師、職能治療師等等專業,課程活動中往往會結合包含大小動作的遊戲,其中難免因為孩子突發的情緒,基於保護的立場下需要出力拉住孩子,那萬一有一天,身為專業的我們受傷、長時間不能完全出力,但又要重新跟孩子們一起工作時,該怎麼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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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透明度的光亮

透明度的光亮

  • 原刊載於張老師

面對自閉症孩子時,不論是幼教老師、心理師、職能治療師等等專業,課程活動中往往會結合包含大小動作的遊戲,其中難免因為孩子突發的情緒,基於保護的立場下需要出力拉住孩子,那萬一有一天,身為專業的我們受傷、長時間不能完全出力,但又要重新跟孩子們一起工作時,該怎麼辦?

有一次我摔傷肋骨骨裂,請了兩周假後,重新開始每個孩子的個別心理治療療程,為了讓個案在治療中療效不打折,我決定還是要讓這些自閉症孩子知道我的情況。這麼老實的告訴孩子,會不會怕孩子聽完後,變本加厲四處亂跑?過去的互動讓我相信,手上十幾個孩子不會這麼做,頂多聽不懂繼續做自己的事,但不會因為這樣就傷到我。於是,在受傷後面對的第一個孩子,我開始了以下的嘗試:

「老師今天這邊受傷不能拉你,可能要麻煩你自己起來喔!」

「可是我想要你拉我起來。」

「今天我不舒服不能施力,你如果再次躺下去我擔心拉不住你,你也會受傷。」

「為什麼不舒服?」

「因為肋骨撞到受傷啦!」

幾次試著讓指尖陀螺在手上平衡失敗而躺在地上的孩子,跟我對答完後,自己起身坐回位子。儘管本來就期待孩子聽懂,當孩子在比我預期短的時間內起來時,我真的很驚訝──平常只照自己意思做、每次要花很多時間把他從地板帶回位子、有時還會要求我改變規則的孩子,這回沒有討價還價。

雖然保持透明度在心理治療中很基本,這是第一次由我發起、主動的自我揭露,而跑完一輪個案,同樣的方式在其他孩子身上也有不錯的效果:平常動不動就想跑進房間找媽媽或趴在地板上的孩子,這回我輕輕叫幾聲他就回來,東西掉了也會自動撿回來;平常一直找我丟球四處拿玩具的孩子,這回即使媽媽事前表示他沒吃利他能,多數時間也回到我的正前方,一同玩相對靜態的遊戲,總覺得,這次有方向與目的的透明度嘗試,是有療效的。

透明度告訴個案:我不是神,我也會受傷、感冒,我也有各種疑難雜症,我是人,是可以跟你站在一起的肉身,我們是一起工作的夥伴。亞隆說,當治療師走下權威的台階,會是治療再往前一步的時機,《叔本華的眼淚》裡,得了絕症的朱利安第一時間告訴了所帶領的長期團體,這件事在後來的團體中不斷發酵,有人袒白自己酗酒,有人在團體後幻想照顧朱利安……,之前只當小說讀過,現在回想,透明度帶出的人化,或許是一種愛的雙向道,一種讓個案不只單方面給出資訊、接受照顧,而能反過來得到資訊、關心他人的機會,並在這樣的動力中,長出自己的力量。

「咦?怎麼突然握我右手?」「因為你說,拉你左手你會痛。」另一個之前療程跑來跑去的自閉併過動孩子,這次20分鐘後還是跑起來了,但活動只在我雙手接觸得到的範圍,突然她跑來輕輕拉著我的右手,這樣跟我說。那一刻心頭是暖的,即使是自閉症,即使診斷說他們對物體的興趣高於對人,在關係之中跟他們說實話,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顧慮人。

透明是光,唯有穿透,才能發現對面原來如此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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